【新华财经调查】摄影师遭死亡威胁之后 视觉中国拟退出鸡肋业务

视觉中国相关负责人21日接受新华财经独家采访时表示，涉事图片不是摄影师本人使用的，而是他名下的一家公司使用，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权利主体，能否这样做要看他和Stocktrek的约定。考虑到目前的市场环境，视觉中国将在未来业务做出一定调整，比如终止版权保护委托代理业务，即本次版权争议事件所涉及到的业务。

摄影师与Stocktrek Images约定成关键

8月15日下午，个人摄影师戴建峰通过微博账号“@Jeff的星空之旅”在网络发文称：“今天收到了@视觉中国打来的电话，说我的公众号侵权使用了他们173张照片，还要赔偿他们8万多元！而当我打开（告知函邮件）内容一看，这些所谓的‘侵权照片’竟然都是我自己拍摄的作品。”这一爆料迅速引起舆论发酵。

(资料图)

这并非视觉中国史上首次陷入版权争议之中。此前最有名的事件是2019年4月10日晚9点，全球多国科研人员合作的“事件视界望远镜”项目发布首张人类拍摄的黑洞图片，次日4月11日，视觉中国即宣称对“人类首张黑洞照片”拥有版权，引起行业热议。同日，共青团中央更是将视觉中国把国旗、国徽版权列入自己公司提出公开质疑。

8月15日晚间，视觉中国回应称经过初步核实，涉事图片系系该摄影师授权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进行销售，Stocktrek Images又将相关图片授权给Getty Images销售。视觉中国作为Getty Images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合作伙伴，拥有对包括涉事相关图片在内的完整的销售权利，涉事图片的销售授权链条清晰完整。

8月16日上午，戴建峰表示已与Stocktrek核实，对方明确告知，视觉中国无权销售我的作品，也没有我作品的任何版权。Getty也无权将我的作品再次转授。同日，Stocktrek公司向媒体表示，一小时前视觉中国代表已致电该公司，公司也明确通知，需要从视觉中国网站上删除戴建峰的相关作品。

此后，在视觉中国网站上已无法检索到戴建峰的相关作品，疑似已经下架。8月17日中午，视觉中国向媒体表示，目前Stocktrek Images及Getty Images均未直接通知视觉中国下架该摄影师作品，考虑到当前情况，视觉中国先主动下架。“主动下架”的原因，是基于对摄影师本人诉求的尊重。

8月18日中午，摄影师戴建峰再度发声：“刚收到了一个私信，威胁我，若不给视觉中国道歉，将杀我全家。现我已报警！我必定通过法律途径，依法维护我的正当权益！！！”。同时，戴建峰还附上了一张私信截图。随后不久，视觉中国转发上述信息，并作出回应：我们支持@Jeff的星空之旅报警，反对任何人利用网络进行人身威胁，不支持任何非理性的言语以及行为。

抛开网络中非理性言论回到事件本身，本次视觉中国告知戴建峰个人使用相关图片侵权这个结论是否成立，就目前情况看中间有哪些关键点需要明晰？

北京天驰君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涛向新华财经表示，这中间关键点在于摄影师许可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的权利种类有哪些，许可的权利是专有使用权还是非专有使用权，以及是否准许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再转授权其获得的权利等。如果许可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的权利是复制权、发行权的专有使用权，且其本人未保留自己可使用相关图片的权利，并许可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可再转授权。则在此情形下，摄影师戴建峰使用相关图片会涉嫌侵权。

对此，视觉中国相关负责人向新华财经表示，与摄影师早期沟通时并不是诉讼维权，而是要了解详细情况，并且，本次涉事图片不是摄影师本人使用的，而是他的名下一家公司使用，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权利主体。摄影师“Jeff的星空之旅”已经把这个照片授权给其他网站在销售了，自己的公司又在使用他自己授权给别人销售的产品，能否这样要看他和Stocktrek的约定。

“根据公开信息中Stocktrek公司目前的回复，该公司认为视觉中国网站应删除摄影师戴建峰的相关作品。既然Stocktrek公司认为视觉中国网站应删除摄影师戴建峰的相关作品，则意味着视觉中国网站不能销售摄影师戴建峰的相关作品，则摄影师戴建峰使用自己的相关作品就不构成对视觉中国的侵权。无论是戴建峰本人使用，还是其名下公司使用，现在的关键是第一个著作权许可使用合同的约定是怎样的，即戴建峰与Stocktrek Images的约定是怎样的。”王涛表示。

类似事件可索要法律文件及防止钓鱼

公开信息显示，视觉中国成立于2000年6月，是一家大型视觉内容数字版权交易平台及服务供应商，其财报中表示该公司可聚合超过4亿的优质图片、视频、音乐等数字内容。本次事件引发的另一问题是，视觉中国是否均拥有这超过4亿数字内容的销售权，以及相关权利是否具有排他性。

一般来说，公司销售图片，至少需要取得著作权中的复制权、发行权（销售权）及/或信息网络传播权，需要取得的权利主要根据使用方式确定。上述权利的许可或转让的完整许可或转让链条文件，每一个许可或转让链条均不能中断，且应追溯到最终的原始权利人即作者的许可或转让文件。在目前环境下，社会公众很难核实公司是否拥有授权。

而公司销售这些图片，是否具有排他性，还要看许可文件中关于许可的权利是什么？许可的权利是专有使用权，还是非专有使用权。如许可的权利是专有使用权，且作者亦未保留自己使用的权利，则公司可排除作者及其他人以与公司同样的方式使用图片的权利。

以本次视觉中国与戴建峰图片版权纠纷为例，Getty Image、视觉中国销售戴建峰的相关图片是否合法，关键在于其获得销售摄影师戴建峰图片的来源是否合法。就这个问题，首先需要弄清摄影师戴建峰授予Stocktrek公司的权利种类是什么？是否许可Stocktrek公司再转授权。

“如果摄影师戴建峰授予Stocktrek公司的权利种类为复制权、发行权（销售权）及/或信息网络传播权，并许可Stocktrek公司再转授权的权利，则Getty Image、视觉中国销售摄影师戴建峰的相关图片有合法的来源，其销售图片合法，反之，则不合法。并且Stocktrek公司认为视觉中国网站应删除摄影师戴建峰的相关作品，这是否意味着视觉中国销售相关图片不合法。如果是这样，那Getty Image、视觉中国是从何处取得可以销售摄影师戴建峰的图片？这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调查清楚。”王涛表示。

财报显示，2022年视觉中国公司及子公司起诉、申请仲裁有72起，涉案金额2301.03万元，公司全年营收为6.98亿元。2023年上半年，视觉中国营收3.71亿元，该公司及子公司起诉/申请仲裁78起，涉案金额2151.1万元（其中版权纠纷涉诉金额113.75万元）。2023年上半年，版权保护收入占公司总营收比例为1.26%。

视觉中国上述负责人向新华财经表示，公司目前还没有决定是否发布声明或公告对此事件作进一步的说明，不过公司已计划未来在业务上做一定调整，比如终止版权保护委托代理业务，即本次版权争议事件本身所涉及的业务。

而社会公众需要购买使用图片或社会公众被图片公司投诉侵权或因涉嫌侵权被起诉时，均可要求公司提供其获得权利的完整的许可或转让法律文件，并审查文件中该公司获得的权利种类及获得的权利是专有使用权还是非专有使用权，以此判断公司是否拥有图片的授权。

此外，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保全表示，公司收到此类侵权函件时，一方面公司应自查自纠；另一方面，面对此类函件，公司应注意对方单位边沟通边取证的行为，防止对方将公司自认录音当作证据。

视觉中国近日发布的2023年半年报显示，公司营收同比增长5.75%，扣非归母净利润同比下降19.46%，从2022年一季度至今年二季度，已经连续6个报告期同比下降。截至8月22日收盘，该公司股价15.67元/股，据年内高点24.73元/股（前复权）已跌去约40%，市值蒸发约64亿元。